提要：在疫情管控彻底放开之前，普及接种高效mRNA疫苗是不应缺失的一环，否则我们将多付出数以百万级的生命代价。
文 | 王晨光
近日来，国家防疫政策有所调整，北京、广州等全国多地逐渐放宽了之前实施的严格隔离（集中和住所封控）政策和密集的新冠病毒核酸检测。政策出台的同时，一批专家学者和宣传机构也纷纷登场，用他们手中掌握的数据论证政策调整的合理性。
专家们观点主要集中在当前主导疫情的奥密克戎变异毒株毒力很低，已经不足以导致大量重症和死亡。证据之一为广州近期新冠感染数据，在超过16万感染者中，重症和危重症仅有4例，无一例死亡；证据之二，援引武汉病毒所数据，在体外实验和动物实验中观察到奥密克戎变异株不如早期变异株导致肺部症状；证据之三援引新加坡数据，奥密克戎开始成为主导毒株的疫情以来，死亡人数很低。
根据这些证据，专家们分析认为新冠感染的严重性已经接近流感甚至低于流感，更有人认为是时候把新冠病毒归入感冒病毒了。媒体和政府部门也对此进行大肆宣传。
果真如此吗？我们不妨从两个方面做些分析。一方面，仅靠政策调整来放宽疫情管制势必造成感染人数指数式增长。即使没有像三年前的武汉那样让医疗系统瘫痪，奥密克戎感染者在重症和死亡率方面真的能像得了流感一样？
诚然，欧美等很多已经走出疫情的国家和地区，新冠感染死亡率已经接近甚至低于流感高发年份的死亡率。
以近期美国流感和新冠感染情况为例，11月份第一周美国流感住院13000人，死亡730，住院病死率为5.6%，和往年数据相当。新冠感染住院死亡从奥密克戎之前的15%降低到今年上半年的不到5%（当前可能更低）。这个数据能说明奥密克戎毒力降低或更不致死吗？不能。美国当前的新冠死亡率降低是以百万人的死亡为代价的，也是大规模mRNA新冠疫苗接种和自然感染的结果。有最新数据表明，美国人感染过新冠病毒的比例高达94%，新冠在致死率上已经低于流感，向普通感冒方向发展，前提便是对新冠病毒的群体免疫逐渐形成。
但疫情初期各个国家采取了不太一样的防疫措施。中国一直采取的是严格防控，以清零为目标；欧美多采取的是通过限制社会活动，压平感染增长曲线，在防疫和经济社会生活中寻求平衡。笔者过去三年疫情中往返中美四次，在入境中国时被集中隔离四次，在美国入境时完全没有隔离；新加坡、韩国、日本和台湾等地区前期采取严格防疫，后期随着新冠疫苗接种普及，放宽疫情限制，逐渐回归正常。
那么，欧美和新加坡等地当前新冠病毒毒力流感化的趋势能否照搬到中国？
依然不能。让我们拿香港和新加坡新冠疫情数据做个简单对比。
当前，香港和新加坡都基本进入后疫情期。这两个地区在人口规模、人口密度、人口结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医疗水平等方面有较大的可比性。新加坡和香港报告确诊感染人数近似，都在2.1-2.2百万之间；截止到12月4日，香港报告新冠死亡10790，新加坡报告1705例。
死亡数字的巨大差别是因为防疫措施上新加坡更为严格吗？非也。新加坡在疫情之初采取了感染者方舱和社区康复中心集中隔离措施，但逐渐放宽。除对入境人员的隔离政策和中国类似，后期对国内民众包括长居的外籍劳工，感染后并没有继续实施集中隔离。中国一直在集中隔离所有感染者，不仅如此，多地还大建方舱隔离点，把远超感染者数十倍甚至百倍的密切接触者也一并拉去集中隔离。
让香港防疫破防、导致上万港人死亡的主要是发生在今春爆发的疫情，主导这波疫情的正是奥密克戎变异株。
是什么因素造成了这种差别？答案很简单，疫苗接种。
是疫苗接种率吗？新加坡和香港完成接种率都在90%以上，不存在显著差异。剩下的只有接种疫苗的种类。香港很大比例的民众接种的是科兴灭活疫苗，尤其早期鼓励完成接种的老年人和基础疾病患者。而新加坡接种科兴疫苗的比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除了科兴疫苗，香港仍然有相当比例的民众接种了mRNA疫苗，尤其后期的加强接种。而大陆主要接种的是灭活疫苗，几乎没有mRNA疫苗。正因此，当前的新加坡数据不能简单拿来代表中国大陆的疫情现状，甚至经历过疫情爆发的香港数据也不能代表大陆现状（他们毕竟还是有相当比例的人接种了mRNA疫苗）。
接种有效的mRNA疫苗的疫情前景便如新加坡，不用有效疫苗的后果比3月份的香港只会更惨。不引进mRNA疫苗，免疫落差迟早要靠绝大多数人的感染填补，数以百万计的新冠死亡在所难免。再考虑一下大陆跟香港、新加坡在人口结构和医疗资源方面的差别，是否对近在眼前的疫情爆发感到不寒而栗？
新冠病毒对绝大多数的中国人依然是全新的病毒，当前流行毒株有着非常高的传染数（1传9），而且潜伏期更短（2-3日）。一旦中国全面恢复正常经济和社会活动，感染数会呈现指数式增长，冬季结束之前会造成数千万甚至数亿人感染。冬季又是各种呼吸道疾病的高发时期，也是各种慢性病患者和老年人一年中的高风险期。在高危人群尚未得到有效保护的当下放开，后果可想而知。
至此，结论已经明确：并无可靠证据支持奥密克戎变异株在没有获得免疫保护的人群中比之前的流行株毒力有显著降低，由于其高度传染性，美国多地奥密克戎毒株流行期间的新冠死亡人数反而超过德尔塔毒株流行期间；多个对新冠病毒形成群体免疫的地区新冠重症和死亡率趋同于流感的结论不能照搬到中国；相反，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数字反过来说明在没有形成群体免疫的地区一旦爆发疫情，后果要远比流感更严重。
新冠病毒迟早会进入普通感冒病毒序列，为感冒病毒中的现有的四种冠状病毒“队伍”增加一名成员。但目前还不是，尤其在中国还远远不是。鼓吹奥密克戎的低毒性，在不引进mRNA疫苗和充分储备抗新冠病毒的辉瑞特效药之前妄言放开管控，是对老年人和有基础疾病患者的生命和健康安全的漠视。
即使灭活疫苗没有香港数据透露出的那么不堪，但上次大规模动员接种疫苗已是年初。现在每天全国总计接种剂次不过10几万，相对14亿人来说，可以忽略不计。mRNA疫苗预防感染的有效期也不过只有半年左右，更何况难以产生细胞免疫的灭活疫苗。一旦奥密克戎疫情全面爆发，中国几乎没有人不属于新冠病毒的易感人群。日前，世卫组织在赞赏中国防疫政策调整的同时，也表达了担忧，更是建议考虑使用更有效的mRNA疫苗。
留给中国的时间和选项已经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