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原是中医本色；“直系亲属互治”不过是中医难以计数的胡扯之一而已。
文 | 方玄昌
9月中旬，一则“给母亲针灸，就能给孩子治病”的笑话流传于各社交媒体。笑话出自一篇题为《试论“量子纠缠”与针灸》的论文，它发表于2017年11月号《中国针灸》中的“学术争鸣”栏目，作者是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针灸科的王军、吴彬、陈晟三位医生。
没错，是发表在“学术争鸣”栏目的正式论文。在这篇“学术”论文中，作者一本正经地描述：“基于这一理论，笔者运用量子纠缠理论实现针灸临床的直系亲属互治，且效果显著，结果提示疾病与直系亲属的相应腧穴之间存在着量子纠缠的耦合关系。”这篇论文被传播后，很快衍生出一系列“加强版”笑话，诸如“父母多吃饭，孩子肚子饱”“往后可以用针灸手段做亲子鉴定”等等。“量子纠缠”前所未有地被全民调侃，即便是最忠实的中医粉，面对中医的这一“新发现”也笑了。
其实如果我们认真看看论文原文，会发现这些衍生的笑话调侃依然不够到位。作者在论文中说：“成形的人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带有最初的受精卵的信息，这便是它们之间无法磨灭的联系。由同一个细胞分化而产生的细胞之间，存在耦合的关系。每一次细胞的分化，都会产生一个新的耦合点。笔者认为，人体中所有的耦合点都是相互影响的。可以推断出，人体所有细胞之间都是相互耦合的关系。从量子力学的本质说，人体各细胞之间都存在量子纠缠关联。”按照这一“理论”，可以实现“互治”的岂止是直系亲属。往上追溯，全球所有人之间均存在远近不等的亲缘关系，且量子纠缠并不会因生命的延续或终结、时间及距离的远近变化而消失，那么针扎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包括已经去世的祖先留下的骨骼和骨灰（它们也是人体细胞留下的产物），均可以治疗其他人的疾病；如果考虑生命代谢产物的循环过程，则针灸世界上任何一头动物、一棵植物、一株微生物，均可以给全世界任何人治病。
有趣的是，面对这类奇葩论文，居然还有科学家严肃认真地去寻找其中的科学错误：“作者没有细胞分化的基本概念，感觉这作者生物学、物理学都是浆糊。量子纠缠，必须是相关的两个量子，相对而言，细胞则是宏观物体。这个作者对物理学基本概念也是不清楚的，居然还发表了，丢中国学术界的脸啊！”这是作者一个科学家朋友的观点，他认为“这是发表学术文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欺骗性”。
大多数的科学家恐怕都没有认真思考过，中医的诸多理论，有哪一项不是一本正经地胡说、有哪一项“发现”不是把相互之间八竿子打不着的现象莫名其妙地相关联？中医“学界”不久前才刚刚被我批判过一次，他们把间质组织跟经络、三焦、腠理相挂钩（见《“新器官”圆不了经络梦》），那一次与目前这篇“纠缠”论文同属于蹭热度行为。其实不必去分析这些“个案”，单看中医的基础理论，把阴阳五行经络穴位与人体健康相挂钩，又何曾靠过一点谱？至于具体的治疗手段，与“直系亲属互治”荒唐程度不相上下甚至远有过之的，《本草纲目》中要多少有多少（尤其是其中的“百病主治药”“水部”“土部”“服器部”“兽部”“人部”），有兴趣、有耐心且不怕臭的读者，可以自己慢慢去欣赏。
从这个角度看，《试论“量子纠缠”与针灸》论文的作者，其实是做了一件好事，他们以一种大众更能理解的方式，给我们展示了中医本身的荒唐。
大约是觉得这篇论文“纠缠”过了头，9月16日，论文作者所在的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东直门医院出具了一份公开的《声明》，表示：“经初步调查，我们认为，该论文属于作者个人根据相关理论和现象所做的思考和探讨，并非最终临床报告，对临床医疗尚不具备指导性。”言下之意是，论文中所说的“运用量子纠缠理论实现针灸临床的直系亲属互治，且效果显著”这一结果，还有待于进一步的临床验证。
这则《声明》告诉我们：即便是被最忠实的中医粉都当做笑话的“成果”，在中医“学界”看来也还属于正常的、值得肯定的“思考和探讨”（而不是胡思乱想）。可怜天下中医粉！
《声明》结尾处说了一句让笔者举双手表示认同的话：“我们始终坚信，用严谨和科学的态度传播正确的中医药知识是我们的社会担当。”不过究竟谁才是这个有社会担当的“我们”，可能需要好好探讨一番。
笔者一直认为，由于民族情感及崇古思想的影响，要真正终结中医会很难；但如果像《试论“量子纠缠”与针灸》的作者这样的中医师多一些、这样的论文多发表一些，笔者有生之年或许真能看到中医被中医界的猪队友提前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