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禽家畜组文(三等奖)

作者:好浓的雾

作者按:这三篇小文,是回顾少年时的玩伴(家禽家畜)。三篇内容互有交错,分开读会有割裂感,故合成一篇《家禽家畜组文》。

一:猪

那时侯我还小,小到能挽着方桌的腿转圈,转到完全失去平衡感,以致趴在地上都觉得大地在翻滚。

那时,我有一个玩伴:一头猪。

它初来时,像一只大拖鞋。要吃很稀的汤食儿,而且奶奶会在打汤时格外赏它一枚鸡蛋。直到能大口吃麦麸拌的猪食后,这种恩惠才被收回。

在我眼中,它对得起这份优待,因为它会紧跟着我一块到村后树林里撒野,听从我的调遣前奔或回返。

更重要的是,就算它跟其他邻家的猪崽一块厮混时,我在家中大喊一声“勒勒回家”,它要走不远,能听到就会立刻返家,屡试不爽。成为我向大人们索取夸赞的绝技。

但是,随着个头的增长,它变得暴燥起来——某回,它因家里无人,而且自己被关在家里出不得门去而发火:怒啃了两株石榴树。

但是,它见到我会异常温驯,因为我总是带着一枚巴掌大的筑铁小耙子。每每我用这枚小耙子在它肚皮上一挠,它就立刻躺下,发出呼呼的享受声。常此以往,它见到我就抢先躺下,除非我给它挠几下,否则一直赖在地上不起来。

这惯出来的品性成为它的招牌动作,一见到我的家人立刻躺下,你得挠挠它的肚皮或耳朵,它才会站起来跟你打交道。

除了跟我厮混,它也有自己的娱乐项目:比如把舔光的食盆弄翻,前肢趴在上面敲打。亦或出门找烂泥潭打滚。然而,它最爱的还是拱地。

它在家里拱也就罢了,出外也拱,坏人田苗瓜秧,凡此种种引起家人不满。靠谱的老爹如天神下凡,赐它一枚鼻环,那如手指般粗大的钢环生生穿在两鼻孔间的膜肉上:不影响吃东西,但已经再不能拱地了。

它戒掉了唯一的坏毛病,成为如我一般优秀的家庭成员。而且,在老爹居家不多的调教(毒打)下它竟达到了似我一般不吃零食的高尚品质:馒头不放到盆里,决对不会吃。厨房开着门,就算没有人在家它也不会闯入打牙祭。

某回它又想出门,恰好家中有客。我大吼一声:“勒勒站住”。它如接令的军人一般一蹦转身,这动作如神来之笔,为我的荣耀更添一抹传奇,直到如今依然被六表叔夸赞不已。

它不是家中唯一的非人成员,一同搭伙的还有一群鸡和一只母鸭:是真的搭伙!都在一个盆里吃饭,因为吃不完的饭会倒在这个盆里,鸡鸭都来吃。

此猪颇有雅度,吃饱之后就一头倒在窝里修身养性,偶尔瞅一眼后续添食吃饭的鸡鸭们,也是一脸道法自然的随和样。

冬天的时候,它和鸭子结成联盟:鸭子卧在它的肚皮上睡觉。

鸭子也是会打鸣的,天一亮它就伸长脖子,呱呱地喊我上学:而此时它多是站在猪肚子上进行这一仪式。

鸡们在大公鸡的带领下,默认猪进食的优先权。但大公鸡是十分称职的丈夫,它总是最快吃饱然后在妻妾身边打转,盯紧猪的行动,不让它靠近食盆:直到每位妻妾都满意地在地上磨过喙为止(伸着头,在地上反复擦喙)。

如果猪偶尔站起,对新添的食物流露欲望时,大公鸡就踮起脚尖,竖起羽毛抗议,猪觉理亏,往往再度卧下。反正,我是没见过真的过招。

我们村小学外有一只大水塘,我家的猪常常会送我到学校,然后自己到水边跟其它的猪谈谈心。有时聊得投机,会至到放学我喊它才跟我一块回去,有时则独自回家。

它是如此充满灵性,以致我格外宠它。但是,它也犯过错误:当过小偷。

那时,正值麦后,拿麦换红薯的“交易”正旺。邻家换了一堆红薯,放在了厨房,被我家的猪瞅见了,它没经受住诱惑,来来回回一下午衔了三十多枚运到自己的窝里。

此事最先被奶奶发现,当然少不了一堂思想教育课,除了没罚写保证书之外,奶奶做了一个老师该做的全部。没收全部非法所得,物归原主,并以主人的身份对失主的损失给予郑重的道歉。

它体格越来越大,食量也越来越大,到了谈“卖价”的年纪。而此时,它对我有了更深层的感情,我们常常在夏日一块外出,铺一张凉席,一同躺在河塘边的树阴下睡觉。

我会把它引到河边,给它泼水冲凉,而它亦非常淘气地抖身上的水回敬我。

我们常常一块上河堤,探索未知的幽深,而它总是很忠实地跟着我,不嫌路长:这让我很感激。

冬天,我隐隐听到大人谈卖它的话题,便出面制止,强硬表态:谁也不准动我兄弟!

甚至有一回,屠户进我家,那猪似有灵性一般,见到他如遇煞星,听闻猪狗皆能嗅到沾在屠夫身上的同族血腥之气,诚哉斯言。

它凑到我身后,我一看事情不妙,当即悲从中来,哇哇大哭,那真是极有感染力的哭声,奶奶终于不忍,送走了屠户。

我保得了它一时,保不了它一世,最终在另一个年头中,大人趁我不在卖了它。

我回到家时,看到空落落的猪圈,难过得哭出声音。奶奶安慰我,别难过,这是它的命:它本是人间一道菜。

那一记重创,在我心中留疤。奶奶说,我们再养一只好不好时,我总坚定地回绝掉。一别如斯,何忍再别?

奶奶说,别哭了,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它。然后第二天在集市中,我看到了堆满猪头的肉案,奶奶跟屠户打招呼,问哪一头是我家养的,屠户指了指其中的某一个:我看到光溜溜的猪头皆相似,已认不出哪个是我兄弟了。

二:鸳鸯鸭

这种被我的乡人称之为“鸳鸯”(亦称“鸳鸯鸭”)的家禽,通体纯白的羽毛。体型比鸭大,比鹅小,有鸭子一般的长喙和脚蹼。蹲窝如鸡能下蛋,展翅似鹰可高飞。

五块钱一只,奶奶赊了三对。说“赊”,是因为这种“交易”是后付费式的。小贩们为示诚信,在春暖时把孵化的鸡鸭鹅售出,等到麦忙时能下蛋了再去收帐。买家如果认为在性别搭配方面出现不符合预期的结果,可以不付款或酌情少付。

鸳鸯幼雏也跟小鸭子一样,肉墩墩的一身黄色绒毛。它们小时候,真的如我一般乖巧:等到日头落下就主动聚在一块,你可以把它们一块捧到纸箱里。倘若此时故意留一个在外面,这个落单者会惶恐地啾啾鸣叫。它那失去同伴的无助模样,总会勾起我对猪兄的怀念,不由得使我更加疼爱它们。

起初,它们被养在一个方便面纸箱中。每到天亮,它们总会迫不及待地叫唤着要出来,而每到夜晚,它们都会主动地跑到箱子旁边,等奶奶把它们收进去。那箱子,被它们视为“巢”。直到老大了,实在挤不下了,还傻乎乎地往里钻:几回折腾下来,箱子被弄烂了。但它们不死心,六个卧在摊开的箱皮上装什么都没发生。

后来,奶奶把那箱皮当柴火烧了:因为快要下蛋了,要让它们认新窝。奶奶在灶间的柴堆处铺了一处软软的草窝,我很疑惑地问她:这能行么?你又没跟它们商量!奶奶回说没问题,它们虽不会说话,但通人性的。

果然,它们真的主动睡在了奶奶指定的新地方——那一种新奇感保存至今。

在它们很小的时候,待每天下午它们吃完饭,奶奶会让我带它们出去“消消食儿”。我乐意领命,因为这实在是一件极有趣的差事:它们会自觉地排成一字长队,紧跟着我。

我故意钻棉花地,因为棉花地里有灌溉用的田垄——有一些,还有水。这群小笨蛋死脑筋,我怎样走它就怎样跟,决不打折扣,就算水与身齐,也要执意淌过去。不过还算有所慰藉之处在于、它们尚懂洁身自好的道理:会在淌过之后抖一抖身体,甩甩身上的泥水。

听从奶奶吩咐,我常常早起、趁朝露未干之前去路边的野草丛中采鲜嫩的苜蓿叶。其实,我还有另一个好处可以兼得:穿着凉鞋踩挂着露水的青草!那丝丝清凉仿佛能透过脚趾传到舌尖:甜甜的。

苜蓿被奶奶切碎,掺在它们的汤食儿里。在奶奶的精心侍弄下,它们个个出落得精神抖擞,笨的“感觉”、随着一次次的褪毛消除殆尽:逐步露出不羁的秉性。

自猪兄走后,大公鸡接管了猪盆用餐的优先权——然而这帮后生羽翼渐丰之后便又从大公鸡手中夺了过来。它们在家里稳居“武功”第一,便心生骄意,组成了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社团:欺凌从我家门前经过的各类畜生。

比如邻家的猪,每每遇到这帮黑社会,必然被一顿胖揍,常常被打得不敢出门。

这帮家伙的攻击方式主要是拧和翅膀扑打。拥有飞翔能力的它们,齐力围殴邻家猪的时候,简直灭绝人性。那两只猪耳朵每每都要被弄得乌青,猪被打傻了,完全失去方向感,四处乱撞,撕心裂肺地鬼嚎。

邻家颇为气恼,几次找我奶奶抗议,她要求奶奶把这些鸳鸯的羽毛剪剪,这样它们就不能再飞,杀伤力大大减小了。但是奶奶不同意,邻家也不敢太忤逆长者,只好把自家的猪圈起来。

我跟奶奶多次研讨,为什么这伙鸳鸯会跟猪过不去,尤其跟邻家那头猪过不去。此猪跟我的猪兄颇有交情,猪兄没走之前,它常常来我家串门找猪兄谈心,亦常常受猪兄之邀:在同一个猪盆里吃些家常便饭。

大概在猪兄走后,这头猪来此凭悼故人时顺道又在旧盆里吃了两口食物——被鸳鸯们瞅见,定性为盗窃分子,拉入黑名单了:故而见一次,打一次。

它们不仅欺负猪,也欺负鹅。鹅是一种我至今仍害怕的动物,小时候被一匹莫名其妙的鹅追杀,它长长的脖子如蛇一般骇人,边叫边对我穷追不舍。我逃到家里关上门,它甚至从门板下的缝隙中探出头窥视我,把我吓尿了一裤子。

此事按下不表,鸳鸯社团算是给我出了一口恶气:它们六个与十多只鹅发生群战,但它们个个有更灵活的飞翔技巧,更健壮的肢膀和身躯。大概那是一次领土主权争夺战,因为从那以后,再没有鹅群从我家门前经过。

不止是鹅,连喜鹊也不敢放肆。我曾见过它们飞上天围攻一只偷食儿吃的喜鹊,一直追出很远才收队回家。

当然,进我家的“生人”也是它们的攻击目标。藤藤常到我家玩,因此常常挨揍。于是,藤藤只好敲门问“老奶,鸳鸯在家么?”,确信不在,她才敢放心地进来,不然,要奶奶去接她,才能避免被鸳鸯攻击。

骄横淫奢的生活,使得它们愈发肆无忌惮——它们甚至不把牛放在眼里。怀着开僻新领土的想法,它们把黑手伸向二大爷家门口,胡同拐角。二大爷家的牛被拴着,它们也去攻击,结果牛挣断绳索,撞开门逃回院子。目击证人纷纷控诉鸳鸯衙内的不法行径,奶奶也气了:太不像话了!于是,奶奶剪了它们的翅膀上的羽毛。

不能飞行之后的鸳鸯社团们老实多了,平平和和地度了一段时光。

然而,终于报应不爽,它们这个前流氓团伙被另一流氓团伙盯上了——村中的一群狗,这群狗趁社团全体午休的时间忽然发难,结局非常悲惨:四只成员遇难:没有相当的实力,就不要享受不匹配的领土,如果躲在家里午睡,何以至此?教训惨痛呀。

只剩下一公一母,于是两者结为夫妻,相依为命。

到了下蛋的节季,只有一只能下蛋的鸳鸯了。但奶奶还是给足了六只的款项,她这一世,都是这般天公地道。

这对夫妻似是厌倦了江湖争斗,再少下地了,总是高来高去。然而,由于继承了进食优先权,它们翩然落地之时,鸡群自动退让。待它们吃饱后,会在石榴树下的阴凉处咪上一会。

这段时间里,有人送奶奶一只小狗娃,但这孩子缺心眼儿,竟认鸳鸯夫妻作妈,一瞅见它们便往人家肚子下钻着找奶吃。鸳鸯夫妻哪明白这傻孩子的意图,总是叼着它的尾巴把它扔出老远。

摇头晃脑地站起来,步履蹒跚地再来一次……看着,让人心酸。

我和奶奶总是及时抱走它,但它们总是有相遇的机会,同在一个屋檐下,无法避免。

直到某一次,被惹毛了的鸳鸯提着它飞起然后半空扔下:当场摔死。

奶奶说,窝中的蛋不能取空,要留上一枚作引蛋。要让它们相信这窝是安全的,不然它们就不再往这儿下蛋了。当时我就明白不懂算术是多么悲哀:有些同情它们这对夫妻了。

同情归同情,蛋还是要吃的。鸳鸯蛋清香无异味,不像鸭蛋那样有招牌式的腥味,蒸煮烧炖皆相宜:它是我每天伙食中最中意的一部分。

这对夫妻,从来形影不离。现在想,未必一定是伉俪情深:在这个它们可知可见的世界中,它们已是彼此唯一的同类了。这份香火情谊,比爱情更弥足珍贵。

彼时小小的我,只是单纯地爱这方喧嚣世界。尤其在晚上烧火做饭时,柴在火膛中燃烧,不时发出噼避啪啪的爆裂声——却丝毫不惊蜷缩在我脚边,相偎而眠这对夫妻。

于它们,这一切如隔岸世界,我对这种详和充满欢欣,会忍不住去抚摸它们的羽毛。它们不会拒绝,顶多只是懒懒地伸伸翅膀,然后再次把头埋在羽毛里。

三:狗

奶奶抱养了邻家一对小狗娃,因为鉴于上次不愉快的经验:这次一下养两只,它们俩有彼此作伴便不会再成夜哀号了。

我喜欢领着它们外出,因为在外面它们会紧紧追随我,不敢乱跑。这大概是认为只有跟着我,才能找到回家的路罢。因为后来它们俩摸熟了四周环境之后,便不愿跟我出来了。

每每,我只能好把它们装在化肥袋子里,使之失去记路的能力,才能继续享受被追随的感觉。

再后来,方圆几里的路,都在我的带领下摸熟了,胆子就大了起来,不再追随我了,一从口袋里放出来,姐弟俩东张西望一番之后,径直回家,叫都叫不住。

但是,它们最跟奶奶,奶奶要去田里背玉米秸时,它们会在前面带头,因为记路,所以很自信。

奶奶有时外出走亲戚,它们也会跟着,并且也是“带头”。只不过,会在直路的尽头蹲下张望,等奶奶指示向哪个方向拐弯,远远地,奶奶会用手指,它们便悉命遵从。

一来二去,它们不仅熟识了几家近亲之路,也熟记了“赶集”的路。

但是“赶集”的路,是有危险的。那个方向的尽头,有一户人家养着一条大狗,它们只有在奶奶的带领下才敢从那里经过。

时间改变了两只狗的大小,基于不同的“父亲”(尽管是同母同胎)或来自基因的其它方面的差异,公狗半大,母狗则出落得一副将军世家的样子,威风凛凛。

下过雪的早上,两只狗最欢实。兴奋劲按不住,二狗结伴出行,我在后面跟着。公狗在河塘的坑边一跃掉了进去,头陷在雪堆中,像葱一样插着。我笑瘫在地,母狗则非常丈义地咬着公狗尾巴把它拨出来……

好梦由来最易醒,奶奶渐感老迈,便把母狗托付于嫂子。

奶奶常说:猫狗一口。那意思,是指无论猫,还是狗,只要养了,它就是家中的一份子,一口子人。

母狗念家,总是往我家跑。嫂子为留住它,栓了起来,在它的脖子上放了一个项圈。

某天,那只母狗忽然出现在奶奶面前,瘦得不成样子,而且脖子上毛脱肉烂化成脓:骇人心魄。奶奶抱着它哭成泪人儿,我也含泪给它涂双氧水。只是,我也没有办法,我在上高中,学校又不准带宠物。

原来,嫂子回娘家,把狗的事儿给忘了。两天里,狗咬断了绳索,爬上平房跳下逃生。

奶奶大骂了嫂子,并再次养了母狗一段时间。但她知道自己已经老了,连独自做饭都已困难,再难有余力侍奉两只狗。

母狗全愈后,还是还给了嫂子。而我对嫂子,也心生怨念:何以如此,不疼惜生命?

我恨自己无能,太过年轻,有不得不去实践的人生规划,不能停下来反哺奶奶,不能兼顾我看大的“家人”一般的两只聪明伶俐的狗。

而此时,我的家庭也遭受着不幸。一对如花似玉的双胞胎亲妹,十六岁上双双离世。

人间的辛酸没随时间有任何减淡,反而愈发难以下咽:奶奶,正在一天天老去,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每月回家一趟,奶奶就送我到村头。她虽不说,但那双含泪的眼已心照不宣:谁都不敢说,下次再见时她依然安好。

再后来,奶奶去世了……

留下的那只公狗,托付给大娘,但它哪里肯认新主人?依然恋在旧宅,不肯迁居。大娘无奈,只好在旧宅养它。然而,狗没有主人,是会被欺负的:四邻的狗,都不再“友好”了。我每次回家,只为一件事:看看这只公狗,每每看到瘦骨嶙峋的它又有新伤,便如刀剜心。

我抱着它睡,它低眼温驯地不敢上床,这“规矩”是我定下的。因为一开始,这双狗都是由奶奶抱着睡的,因为那时是冬天,奶奶慈悲,怕小生命冻着……

但后来,长大了。还恋着床,吃我几次皮鞭之后便懂了规矩。但是,奶奶说:有时开门时会发现它竟卧在床上“怀旧”……一瞅到人来,连骨碌带爬地滚下来,躲在床下不敢出来,一副“我有罪”的样子。

过往种种,弥如昨日。这“规矩”愈发令我疼惜它……于是,我再不忍它在尘世受苦,心生了断它的念头。

我甚至订好计划,让它饱吃一顿,一棍断其后脑桥,瞬间离魂。我甚至几次拿好棍——但我下不了手。我恨这种软弱,让它病死生蛆、只在电话里听闻了它的死状……于是,我越发没有勇气回那个村庄。

我再没有踏入那个村庄半步,长堤在望已泪水婆娑——失亲之痛,丧妹之苦,无果之恋……过往种种化作无穷伤痛压在心头:我再没勇气走向成长的地方。

其后三年,我因事不得不再次回家。在村后,隐觉有东西在跟踪我,我余光转头,是一条大狗,一米多高。我转身拿起石块,但是它却如诉委屈一般发出低低呻吟,双耳收起,眼神凄然。我怔住了,就这样一直对视着,直到我认出,它就是大白,奶奶送给嫂子的母狗。

我抱住它,哭得一败涂地。它伸出舌头殷勤地舔我的脸,全身兴奋地抖动。尽管它未必了解我的心酸,但那一丝淳实的温暖已足以慰我生平。

此后,不再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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